粥粥中转站

小小的开个连载，小小的
是双向单箭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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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也没敲一下便闯进档案室里来了的波多野对神乐来说简直就是不速之客。上了年纪的木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在本应该十分静谧的图书馆里显得分外突兀。刚好伸出手把文件夹从书架上抽出来的神乐吓得肩膀一抖，不满的情绪涌到脸上来，他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不请自来，在看到对方那一袭白大褂以后，已经快到嘴边了的责备却又被硬生生咽下去了。
波多野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他动作有些缓慢地把门关上，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嘴唇——这让神乐以为他是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他却只是抬起手挥一挥，打了个招呼。虽说神乐脸上的不快也只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他给察觉到了。神乐很讨厌自己工作的时候被打扰。虽然波多野进来之前也不知道神乐在这里，但他还是没敢开口再说太多。神乐像以往一样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他抬起没有拿着文件夹的另一只手把自己有点长了的鬓角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撩了撩，在透进来的暖黄色的夕阳底下他的发色相比平时要浅一些。
波多野对站在高高的书架前的神乐随口说了一句：“你也在这儿呀。”
他猛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在他家发生的事——看着神乐有些躲闪的目光他就知道神乐一定也还在意着那件事。他今天本来想发消息给神乐说让他晚上来自己家里把今早忘记拿了的公文包和领带拿走的，信息都编辑好了最后又没敢发送出去。波多野今天一整天都不敢直视神乐，连讲话也要在脑子里好好组织一通语言再开口——而多数时候经过一系列工作以后那些话都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
神乐就没有再看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子说：“嗯。”他今天没有戴领带，这让波多野忍不住觉得与平常有些违和，神乐平时一袭标配西装的打扮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
当然也包括昨晚……啊呀。他忍不住摇摇头，不能再想这件事了。再这样下去面对神乐自己会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的。
波多野有点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忘了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了。本应该是来工作的才对，怎么一见到神乐就把具体内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把自己匆匆忙忙才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挂在椅背上，双手捏着白大褂有点粗糙的布料搓了搓，眼看着没再搭理自己的神乐低着头在桌子对面坐下，文件夹被放在桌面上啪嗒一声打开。

“那个……工作完了以后要不要去我家？”
波多野趁他还没翻开第一页赶紧开口说道。说完最后一个音节简直让他松了一口气，莫名的紧张搞得他心跳一直扑通扑通的。
“……？”神乐没有说话，停下了即将要翻页的动作，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看向他。
“你的东西，还放在我家里。”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补充说道，有点儿紧张地等着神乐的答案。
神乐花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然后抬起手撑着下巴回答道：“你直接拿过来给我不就好了……”
“……要是被人看到了说闲话不太好吧？不过要是你不方便的话，晚点我再拿到你家去吧。”
“算了。”神乐说着把资料架合上，接着整了整衣服起身，“走吧。”
“啊，我意思是等你工作完了再……”
“你在我面前晃悠我也工作不下去。”神乐低着头把外套披到身上，语气里读不出是调侃还是真情实感的责怪——在波多野的粉丝滤镜下果然最后还是归类到前者去了。


波多野一面开着车穿梭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一面思考着回家是自己做饭吃还是叫外卖。按理来说明明是自己邀请神乐到家里去的，现在车厢里却沉默得可怕——但身旁副驾驶座上的人似乎更偏爱这样安静过分的环境，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平板，另一只手时不时伸出手指划一划。波多野通过挡风玻璃上的后视镜看他，看到他垂着的脑袋随着自己开车的颠簸一抖一抖的。
“你想吃什么？”
经过回家路上的倒数第二个信号灯时，波多野开口问道。一直低着头的神乐总算抬起了脑袋，他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波多野心想他估计还是会像往常一样说随便吧；没想到神乐却思考了一会儿说：“牛肉盖饭。”
这个答案有点普通但却又让波多野十分意外。他笑了笑说：“那我们回家订外卖？”
神乐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管波多野究竟有没有看见。他扭过头去没再看平板，只是撑着脑袋看向天空有点儿阴沉的窗外，心里有那么点儿别扭地想，什么“回家”，还有“我们”的……跟什么似的。还好好回答了这个问题的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吃完盖饭他就要马上拿走自己的东西回家去。

波多野住的地方不大，但装修也还算精致，要不前一天晚上他也开不了口让神乐到自己家里来。不过趁人之危的后果得靠一整天的支支吾吾来承担。昨晚家里被两个喝上头了的醉汉弄得乱糟糟，开窗透了一天的气才让房间里的酒精味散得差不多；波多野进门把掉在地上的靠枕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再放到沙发上。他踩着拖鞋走到电视机前面吧不知什么时候卷起来了的地毯边角抚平，然后对站在玄关不紧不慢地脱着鞋子的神乐说：“你进来坐呀。”
神乐唔了一声，却也没有加快动作。波多野倒是一刻不得闲地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外卖单子来翻看起来。神乐低下头看了看，今早出门之前自己穿的小猫咪拖鞋被东一只西一只地踢在玄关两头，是早晨赶着出门上班的自己的杰作，它们还保持着早上的样子没变。神乐把脱掉的鞋子头朝外地整齐摆好，包括波多野的一起，然后踩上造型迷人的小猫咪拖鞋走进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客厅里。屋子的主人拿着外卖单在阳台打电话，在神乐坐在沙发上对着毛绒地毯发呆的时候刚好走进来。神乐抬头看他，波多野也扭头看神乐，却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尴尬得能杀死人的沉默。

“那个……”
“你——”

同时开口的两人面面相觑。波多野闭上了嘴，摆摆手然后说：“你先说吧。”
神乐皱了皱眉，目光在波多野脸上流转了几秒又离开。他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昨晚到底有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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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其他客观因素不说，这家外卖的牛肉盖饭还是很好吃的。神乐很快地就把一整碗都吃个精光；相反的餐桌对面的波多野一脸复杂的表情吃大米如同嚼蜡，半个小时过去还没吃掉一半，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是不是一口一粒米地在吃的。
神乐撑着脸看他吃，忍不住说：“你在想什么啊。”
被对方突然的抱怨吓得一哆嗦，波多野终于从自己的妄想世界中抽离出来，看着桌对面百无聊赖的神乐说：“啊……我……也没……”
“难道你是在因为没有跟我做而觉得很可惜吗？”
重新提起这件事波多野的脸上又挂上扭曲抽象的表情。他摆了摆手说：“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啦！”
说来也有点好笑。早晨醒来两个人居然不言而喻地以为前一天晚上喝醉了的两个人酒后乱性了，并且只经过起床以后的眼神交汇相互肯定了这个想法——接着就不约而同地陷入了这件事带来的阴影中——却明明只是毫无根据地脑补出来的这件事。波多野因为自己把喝了酒的神乐带回家还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而深感愧疚甚至抬不起头，以至于一整天都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而神乐，就只是单纯地觉得害羞而已——他不觉得和自己单箭头着的波多野发生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是什么值得自己生气的事，但是一想到其实波多野并不知道自己单箭头他，而且自己也从来不知道波多野是什么样的态度，他就觉得这不可描述的事还是绝口不提比较好。
结果绕来绕去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这不可描述的事儿。
神乐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可波多野这个反应就好像对这件事感到很可惜似的，吃个饭都能心不在焉到这种程度。

“我本来都已经想好了……”
“什么？”
“如果……那个……我要怎么开口和你说会对你负责的话……”
“……？”
“可是就算没有做，我也会对神乐さん负责的！”
神乐竟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比较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许下海誓山盟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还有没擦掉的饭粒的波多野，他觉得自己本应该生气的，可不知怎么却笑了出来。
这让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的波多野一下子变得超难为情：“我没有在开玩笑的！我、我真的以为我们……”
“那能请你赶紧吃饭然后负起责任让我回家吗？”神乐托着下巴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我已经吃完饭干等着你快半个小时了。”


神乐一向不喜欢在感情方面花太多心思，一丁点都不想——倒不如说是他在这方面比一般人要迟钝得多所以才一直避而远之。刚刚波多野说的那一番话换做别人也许都要在脑海里心慌意乱脑补出一番大戏了，懒得思考太多的神乐对此的反应无非就是“哦，是吗”。而好不容易把羞耻的话给说出口来了的波多野把神乐这样风轻云淡的表现看在眼里，自然而然地把原因归咎为他对自己的话中露骨得不能再露骨了的意思不为所动，于是也就没了接着说下去的劲儿。
……这也真是活该没对象。
神乐把自己落下的东西拿好以后刚刚走到玄关抬起腿想穿鞋，他透过阳台的推拉门看见空中闪下一道霹雳，轰隆一声炸开以后天上下起瓢泼大雨。
“……”
“……”
神乐穿鞋的动作有点儿凝固了。手上的领带一不小心滑落到地上，他弯下腰想捡起来，却被一旁的波多野抢先一步捡起来递给他。
他接过领带，看到对方动了动嘴唇说了些什么，却因为雨声太大了根本没有听清楚。

“我说，要不在我家住一晚上吧！”
波多野匆匆忙忙地跑到阳台把才想起来没收的枕套抱进房间内，再把玻璃推拉门关上，才终于把哗啦哗啦的雨声和轰隆轰隆的雷声挡在外面。
神乐总觉得这句话有那么点儿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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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神乐睡得出奇的好，甚至还做了个梦，虽然醒来以后就忘了具体的内容了；他觉得大概是波多野把他的床让给了自己，而他跑到客厅去睡沙发了的缘故吧。懒洋洋地醒来想起今天是周末，神乐看了看手机然后又翻了个身想接着睡。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背心的领子，总觉得莫名的有点松垮垮的。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昨晚睡觉以前是穿着自己的背心上床的啊，是不是波多野那家伙趁自己不注意换成了他的衣服……
不过八成也是没睡醒的错觉而已。他抬起有点儿无力的手揉了揉眼睛，总觉得今天醒来意外的使不上劲儿。波多野的被窝里有股太阳晒过的味道，是与被窝以外的雨水带来的泥土气味截然不同的香味，让他有些留恋。就姑且把这当作今天早晨赖床的理由吧。
神乐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想接着睡，不巧的是远在客厅里的那个家伙已经乒乒乓乓地起床在干些什么了。乒乒乓乓地踩着拖鞋，乒乒乓乓地去卫生间洗漱——虽然听得出来他已经在放轻动作了，可是这屋子的隔音实在不怎么样。他挪了挪身子想把耳朵也一块儿埋进被子里，房间的门却咯哒一声从外面打开。
神乐眯着眼睛看着门缝露出来的模模糊糊的半张脸，眨巴眨巴眼睛，也还是看不清楚。
“你醒了呀。”波多野从门外走进来，“早餐要吃日式的还是西式的？”
“……”还没太清醒过来的神乐把被子往下扯了点儿，整个脑袋探出来在枕头上晃了晃，心想真看不出来早餐你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呢，“有什么区别吗？”
“嗯……日式就是白粥和煎蛋，西式就是吐司和煎蛋。”
神乐觉得前一秒还对他抱有期望的自己就是脑子被门夹了。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说：“日式吧。”然后不紧不慢地挪到床边，摸到自己的眼镜拿起来戴上，再眨眨眼睛，才终于看清波多野的脸。
清晰起来的他的脸上却挂着错愕的表情。神乐坐起身来，皱了皱眉看着表情有点好笑的波多野，说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波多野凑到床边坐下，视线直逼神乐的瞳孔最深处。他被这一触即发的目光盯得有点毛骨悚然，打了个哆嗦然后退远了些，面前的人却猛地伸出双手来捏住了自己的脸颊。
……
神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一夜之间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懵在原地来不及躲开的神乐被他的目光和奇怪的痴汉举动弄得有点脸红，刚想开口问他到底想干嘛，对方却先用大得吓他一跳的音量说：“神乐！”
“……什么啊？”
“你变小了！”
他的语气里激动要比惊讶更多。虽然这都是得留到之后再跟他好好计较的事了。神乐努力地开动自己的小脑筋去消化波多野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发言，脑子死机了一会儿以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松垮垮的背心，往日穿在衬衫里边的修身黑色背心现在在自己身上就像网红女主播们喜欢穿着的宽松大码球衣似的。
他心里咯噔一颤，捏紧了衣服下摆不敢置信地看着波多野堆满了各种情绪的脸，表情扭曲地说：“……我变小了？”


他真的变小了。
站在镜子前神乐把垂到手肘的短袖T恤的袖子一圈一圈地往胳膊上卷，接下来又蹲下来卷裤腿，卷得他有点不耐烦。镜子里的自己俨然一副十五六岁的模样，骨架都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窄窄的肩膀甚至有些兜不住波多野的宅男均码T恤。这弄得他好烦躁，这么反科学的非日常事件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了自己身上，降临到身为科学研究者的自己身上，真不知该说是讽刺还是上天有意为之。好在今天是周六，上班之前还有两天足够让他思考对策，不至于匆匆忙忙地请假到时候又引来一身麻烦。
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的波多野只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准备日式早餐。神乐焦虑地把似乎显得更长了的刘海往耳边撩了撩，坐在客厅的全身镜前自暴自弃地等厨房里的波多野叫自己过去吃早餐。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这种事就算了，还是在波多野的家里发生的，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波多野又是一副有千言万语憋着不敢说的表情更让他觉得烦躁。他看着镜子里穿着不合身的一副的纤细过头了的自己，凶巴巴的表情和这时的状态有点格格不入。
波多野连叫他去吃饭都是小心翼翼的。神乐现在就像是只一点就炸的鞭炮，稚嫩的脸上挂着严肃又凶狠的表情，但却因为变小了而远远没有以前要凌厉，反而没了多少杀伤力。不过他一看就因为这件事苦恼得想杀人，波多野也不好说太多免得踩进雷池。
神乐吃起饭来更凶了，皱着一张脸低头用勺子扒粥，因为和昨天晚上一样坐在自己对面，波多野更加一目了然地看出来他变小了。他垂着脑袋捏着勺子的样子还真和个十五岁的中学生没什么区别。他有点自私地觉得这样其实挺不错的，变小的神乐越看越觉得可爱——可这样的危险发言要是说出来让神乐听到自己应该会被拖到厕所暴揍一顿。
他一面故作镇定地吃着粥，一面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看迷你版神乐，总觉得这个身子板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自己家里吃早餐的神乐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心底的罪恶感都滚滚翻腾起来。


“那个……神乐さん……”
波多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以飞一般的速度吃光了一碗粥，塑料勺子刮着碗底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终于小心地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干嘛？”回复他的神乐头也不抬，语气意料之中的凶巴巴。
“对不起啊，让你在我家里遇到这种事……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我也会负责的，会帮你想办法解决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怪怪的，但神乐却突然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自己这会儿焦躁也没有用。他把碗筷放到桌上，看着桌子另一边的波多野，突然有点儿安心。


“……所以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