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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二】第二颗纽扣的赏味期限

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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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相叶雅纪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这是一个老土的开头。但是此时二宫也想不到什么文艺的说法,只想勉强作为过来人感叹一下时间流逝之快——以至于这场时隔三年的重逢中他发现自己还是能把对方的样子记个一清二楚的。

虽然在此之前二宫是没有想过他们会再会的。而这时自己姑且已经算是老男人了——在面对正是意气风发的大好年纪的相叶——少了中学时代每个学生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的憔悴的相叶时,二宫竟忍不住地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曾经的学生在节假日回校看望高中老师,说实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时机掐得太准了也是很叫人尴尬,比如现在就是。趴在办公桌上打盹醒过来一抬头就看到有个人坐在旁边盯着自己看,困意一下子一扫而空。

但几年过去他的模样却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本来就不应该会有什么变化。至少他笑着用充满笑意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样子,跟三年前逃课被抓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唯一一点能说得上是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剪得短了一些的头发吧。

作为当年的数学课代表,相叶还算是很了解自己,没有买什么老套的鲜花水果,而是带了几张他还没来得及买的游戏卡带来。趁着这整间办公室没几个人在的时候悄咪咪来塞给他,也是特别体贴地考虑到了二宫并不太想在同事面前过多地暴露属性这点顾忌。二宫倒也不会拒绝这有点儿讨好意味的送礼,毕竟相叶雅纪漫长的中学时代里好几次因为社团活动而迟到早退都是自己给他通风报信的,要不他迟早都会因为出勤率不足而扣分继而脱离年级的尖子生行列——说不定现在也不会以名牌大学学生的身份跑回来探望自己了。

理论上大门的门卫是不会随便把校外人员放进来的,除非有老师去门口说明,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是用了当年的哪门阴招忽悠过门卫偷偷跑来给自己惊喜——或者说惊吓更合适。这时候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二宫问他回来做什么,他敷衍地回答说来看望老师;再和蔼一点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他也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回答说饭堂就好。

什么看望老师,摆明了就是针对自己嘛。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课表,知道这时候自己正好没课啊。可这些话二宫却说不出口。怎么开口对自己的学生说出这种话来啊。饭堂就饭堂吧,反正这时候也没到饭点,不会被人看到也不会被指指点点。二宫于是答应了,毫不客气地把游戏卡带塞进抽屉里,拽着相叶的衣服就往外走,像三四年前把旷掉自习想去打棒球的他拉回教室一样——

虽然当年在对方的软磨硬泡下总是以失败告终。



“测试卷不用改了吗?”

一边被赶着离开办公室,相叶一边回头问他。二宫却丝毫没有放慢步伐,看都没有看他。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改卷子了……”

“看到了嘛,桌上放着的。”

相叶轻描淡写地回答。二宫挑挑眉,没说什么。办公楼的走廊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皮鞋鞋跟踩在瓷砖地上,啪嗒啪嗒的响。相叶穿了双白色板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怎么的,看起来白的发亮,让二宫有点想去踩一脚。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相叶他们那一届是二宫第一次当班主任,秉承着良师益友的信念他一直跟班上的学生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虽然也不可能被所有学生都喜欢就是了。相叶雅纪取得了摸底考数学的单科最高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数学科代表——与班主任的关系密切程度仅次于班长的班干部。再加上班长是个女生,腼腆害羞,还没来得及抛开羞耻心跟年轻帅气的班主任促膝长谈,老师早就被元气满满的数学课代表抢去凑人头打棒球了。

相叶高一那年的下半学期,年级第一次开家长会。那天二宫就穿了一身特意买好的西装,新皮鞋也擦得可以反光。当天早上刚到办公室,好巧不巧碰上了在做苦力的相叶,抱着两张凳子还要挥手和自己打招呼。走过去帮忙的时候没留意被对方踩了一脚。

他说:“新鞋,踩一踩。”

至今二宫都不知道这是他临时找的理由还是其实真的就是故意的。



饭堂人还不多,零零星星有几个。相叶找了个角落点儿的位置拉二宫去坐下,自己揣着钱包去打饭,后来发现自己没有饭卡才又跑回来找二宫要卡。再走回来的时候相叶端回来两份两肉一素的套餐,嘴里嘀咕着:“刚刚给我打饭的阿姨居然认出我了。”

“唔?”

“问我‘你是不是以前经常帮整个棒球社买饭的小伙子呀’?”相叶一边笑一边说。

“……你还蛮受欢迎。”二宫没抬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对方摊手道:“受饭堂阿姨的欢迎也不是件坏事嘛。”

二宫不言,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菜,总感觉量比平常要多,又或者只是因为这是相叶给自己买的饭所以感觉莫名地下不去口。他夹起几块鸡胸肉,放进对方的碟子里,没有理会对方有点不解的眼神低头啃起青菜来。

“ニノ其实我过了长身体的年纪啦……”

二宫挑挑眉:“叫老师。”

“可你已经不是我老师了呀。”

“一日为师,终身……”

“那我应该叫你爸爸吗?”

二宫愣了一下,连着手中拿筷子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呃,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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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他究竟来找自己做什么,最后直到道别的时候都没问出口。


也不知道在怂个什么,也许多多少少都有点逃避意味吧。以至于最后挥手跟他说拜拜的时候二宫居然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开最近在玩的rpg手游假装是在组队实际上只是盯着登录页面不敢抬头面对对方。于是久别重逢以后的离别也是这般不正式。一餐饭,两张游戏卡带,几句寒暄,好几个笑容。说起来简陋是简陋了点儿,但探望老师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吧。

相叶在下午上课以前就离开了学校。二宫没有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今天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早就不归他管了的大学生相叶雅纪,二宫想要把他放走可要比三年前看着他毕业离开还容易得多了。只不过……这次的不明不白让他觉得不太好受。

比毕业典礼那天被相叶表白还要不好受。



这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相叶毫无预兆地回来,又连手机号码都没有留下就走掉。不留痕迹的姿态不太像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棒球队第四棒。午休过后二宫还是一样去班上上课,直到放学以后回到办公室下意识拉开抽屉看到躺在里边的两张游戏卡带时才有“原来今天见过了相叶雅纪”的实感。

不过这种微妙的感觉也算不上糟糕。也就一点芝麻大的小事而已,玩通了游戏谁还会记得这场不留痕迹的来访。



每天早晨坚持六点半起床,对二宫和也这种爱好游戏的宅男而言赫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为了保证睡眠时间,他不得不舍弃好几个小时的游戏时间早睡早起;即使早餐总是从简,也免不了每天早上起床时天都没亮的遭遇。今年带的班是毕业班,每天早上都有早自习。虽说二宫不会管得太严,但是早自习时去教室点个到还是必不可少的。班干部们都是认真负责的好学生,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所以如果头两节没课的话二宫就会回办公室呆着吃吃早餐改改改作业打打游戏,或者索性趴在桌子上补觉。他十分不能理解办公室里其他一部分的老师,成天像打了鸡血似的去教室看班,有没有课都去。学生们有没有私底下骂老师就暂且不提——天天工作强度那么大难道不会想休息休息嘛。

这天回到办公室时另外五个同事一个都不在,最角落空着的位置倒是多摆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大纸箱。大概是今年的实习老师要来了吧,二宫想,前几天开会的时候年级主任似乎提到过。他倒也没怎么理会,反正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二宫习惯性地打开抽屉,看到两张游戏时还愣了一下,后来也没把它们拿出来便关上了抽屉。

他觉得自己这也谈不上是逃避吧,虽然三年过去了他还没能完全释怀确实是件有点怂的事。就这回事而言,也许二宫不想面对的原因里还是愧疚占得比较多——毕竟顶着也许会造成很大误会的风险没有给出明确答案的人是自己。不过从昨天相叶雅纪的行为举止看来……他大概早就不在意这件事了啊。

当时夸下海口说的“喜欢”保质期又有多长……也没有人说得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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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其实办公室角落那张实习老师办公桌的主人,就是相叶雅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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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依稀记得,三年前的春天里,他第一次作为旁观者参加的毕业典礼,是在一场翩翩细雨中举行的。

但并没有说起来那么浪漫。台上校长在滔滔不绝,台下女学生们在用西装外套挡雨,生怕特意弄好留着来自拍的发型被雨水淋塌掉。本来想在开会之前就分发下去的毕业证书,生怕被雨给弄湿了二宫便都还装在包里没有拿出来。班长还跑过来问老师要不要雨伞,二宫连忙在她翻包拿伞出来之前制止了。散会以后女生们都躲到楼道里去自拍,男生们该签名的签名,交换球衣的交换球衣。二宫也跑到屋檐底下去避雨。操场上学生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想,毕业证书还是下午再发吧。

接着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一看,是相叶雅纪。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狼狈,明明雨也不算很大。他仍然挂着一副十分讨喜的笑容,却和往常哀求二宫放他去社团活动不要扣分时那副笑容不太一样。相叶黑色的外套上带着几片小小的水迹,二宫瞟过去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他的衣服上第二颗纽扣已经没了。

——当然二宫那时候还不知道相叶找他用意究竟在哪,所以也没多在意纽扣的事,反倒笑笑问他这么快就有女孩子要走你的纽扣了呀有没有好好和你表白呀。相叶愣了愣,接着摸摸脑袋说没有不是这样的,表情有点迟钝,但却不是害羞的那种迟钝。

……“不是这样的”。

可就是看着这样的相叶雅纪,二宫突然就觉得有点儿舍不得了。不单是舍不得这届毕业班,其实更舍不得这个虽然大大小小的麻烦都不少但却意外的非常了解自己的科代表。

如果那之后相叶没有对自己说出喜欢这个字眼来,也许二宫一辈子都只会把他当成一个长不大的高中生吧。


关于纽扣,他觉得相叶当时的解释是有些勉强了——说是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这种理由听起来也太敷衍了。但正是这有点拙劣的借口,搞得之后被主任叫走的二宫压根没好好听之后学校下发的任务,只会一个劲儿地哦哦哦。他打心里不想理会主任的吩咐,因为刚刚被叫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对相叶雅纪的表白给出答复——这么说来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脸红不红会不会很丢人。满心祈祷着会议快点儿结束,又一面无法控制地回想起相叶的话和他的样子,二宫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就因为这点事心慌意乱起来了呢?

然而再回去的时候雨都已经停了,相叶也早就不在那里了。就连毕业证书都只能放在收发室里让毕业生自己回校领了。



也不知道当年他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给了谁。

想着二宫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相叶的胸口——白衬衫的扣子除了最上边那颗以外一个不落地扣着。潜意识里他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种思想有点危险。

相叶当然注意到了,看向收回了目光的二宫问:“ニノ?”

二宫看都没看他:“嗯?”

“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转念一想,“在看,你好像比以前还要高了。”

“是有一点点……”相叶说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伸过手去比了比二宫的身高,接着笑道,“比ニノ高了。”

“以前你也没比我矮啊。”

说着二宫把相叶怀里抱着的一沓作业本拿过来,下巴朝着走廊深处点了点:“你不是还要去办公室填表?我先去教室了。”

“啊,嗯。五班吗?”

“五班。”

“办好手续我去找你哦?”

二宫低头看了看表:“放学来找我吧。”

“好……ニノ你这样说话好像老师哦。”

“我本来就是老师啊。”二宫给他翻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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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只蜜蜂从教室的窗外飞进来,在安静的考场半空中盘旋了半分钟又飞了出去,二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天那场突如其来的见面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按理来说大概是实习前来和自己打个照面——再送点儿算不上贿赂的小礼物。只不过相叶没和自己透露他要来当实习老师的消息罢了。那也就不能怪自己没做好准备了。不知道为什么,二宫觉得这倒也挺像对方的做事风格的;虽说对于与相叶突然成为了同事这件事有点儿惊讶,但惊讶之余他也有点松了口气,毕竟对方不至于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想着他叹了口气,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笔在指间转。抬头看看时间,还有差不多十分钟交卷。二宫低下头看了眼卷子,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又放到一边去没看。这场考试是英语月考。他对于英语还真是一窍不通。

再抬起头的时候,二宫瞟见门外站了一个人。下意识地皱皱眉眯起眼看了看,果然是相叶雅纪。

他环顾教室一圈,接着走出了教室。扯着相叶往远离教室的方向走了几步,二宫用气声问他:“你来有什么事?”

相叶也小声回答:“年级主任让我来告诉你,放学了年级组一起吃个饭。”

“……噢。”说实话二宫有点不太想去,“你去吗?”

“你去吗?”相叶反问道。

“我去你就去吗?”

“……ニノ不去我也不敢不去呀。”他抓了抓脑袋回答道。

“唔。”二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那我去吧。”

对方脸上一下子露出轻松的表情:“啊!好!那我在这里……”

“嘘——小声点。”二宫在嘴唇前面竖起食指,“还有……十分钟考试结束。你去我办公室等我吧。”

“在这里等你就好。”他不紧不慢地说。

二宫往教室里看了看,有点儿为难:“……你……”

他顿了顿,接着叹了口气:“……好。你等我十分钟。”

“没事儿,多久我都等。”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会准时收卷的。”

二宫说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考场,总感觉心里有那么一点儿不是滋味。



之后的一起吃个饭,也只是在学校附近的饭店一起吃了一顿而已。迷迷糊糊被拖来饭局,二宫吃到一半才恍然发现饭桌上有几个生面孔,之后便意识到这算是欢迎实习老师的迎新工作吧。而最后有没有把相叶雅纪以外的新同事的面孔与名字对上暂且不提,不知道为什么被灌了几瓶啤酒的二宫还没听完年级组长唠叨就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

但似乎是饭局的定理似的,话多的人在小醉过后就会越讲越多——最后二宫也放弃了白费力气去听他给老师们灌鸡汤,就算其实没多醉但也还是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趴倒在桌面上。他迷迷糊糊地想,还好明天是周六不用去上课,要不然……

也没有什么好要不然的。



散伙的时候二宫觉得他其实没醉,但似乎自我暗示过头了搞得自己站也不太站得稳。和一些人挥挥手道别以后他思考着要不要打车回家,回过头一看,啊,相叶还没走。差点儿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ニノ你住在哪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干脆利落,嗅不到一丁点酒精味道。回想起来刚刚似乎他也没少喝酒,一副清醒又冷静的模样真有点让人火大。

“住……教师公寓。”他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几栋?”

“3栋。”

相叶感叹一声:“啊,我住2栋。我们一起回去吧?”

二宫揉了揉眼睛看向对方,却怎么也对不上焦,接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说:“嗯。”


最后确实是打车回去的,车钱也是相叶付的。走出车厢二宫就有点儿犯困。抬起头看看教师公寓区周围熟悉的景色,放松下来的他更是连走路都变得轻飘飘。恍惚间感觉有谁在扶着自己,还在一声一声应答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的话。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这人也只能是相叶雅纪了。

二宫突然觉得有些没面子。他怎么就醉了呢?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对方看到了自己毫无防备的样子呢。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本就不太精神的二宫越发觉得头晕,只想快点儿回到家立刻睡下。他迷迷糊糊地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又不知道为什么总被相叶拉到另一个方向去。二宫想想总觉得不对劲啊,于是掐了掐相叶的胳膊肉说:“干嘛把我拉去你家?我不去。”

相叶愣了愣,回答说:“你刚刚走错方向啦。这边才是你家。”

这样哦。二宫也懒得思考什么东南西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好困啊,困得脑子里只剩下刚刚掐他那一把没掐到什么肉的手感了。

相叶还不识趣地在自己耳边叫自己:“老师……”

“干嘛?我已经不是你老师……”

“我还是喜欢你。”

……

二宫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一定是幻听了。



可他宿醉醒来以后只记得这句幻听听到的话了。

而且还是挥之不去的那种。以至于二宫从床上爬起来以后看到相叶的第一反应是躲,而不是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然后二宫又觉得不太对劲。

手掌捏了捏屁股底下的床单,并不是熟悉的触感。待到眼前不那么模糊的时候他环顾四周,也并不是熟悉的摆设。

……

他觉得自己被套路了。现在是不是该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穿裤子?应该是的。可他看着相叶渐渐凑过来的脑袋,总觉得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去钻进被子里检查自己的裤子。

“ニノ……”

他其实不太想由相叶来打破尴尬局面的。于是二宫很快地回答道:“啊!”

相叶愣了愣:“你……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二宫摆摆手,“这里是哪?”

“是我家。”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就承认了。二宫一拍大腿:“我为什么要来你家?”

“因为我昨天问你你把钥匙放在哪里你不告诉我,我摸了你的口袋也没有。”

“……在我上衣的口袋里。”二宫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掏出一根钥匙。

相叶看着钥匙,有点尴尬,欲言又止。

二宫摆摆手说:“算了,没事没事。麻烦你了,还把我带到你家来。”

……我还是喜欢你。

顺手拿起床头柜看起来应该是相叶给自己倒的一杯白开水,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时他突然又想到这句话了。

于是他抬起头来,盯着相叶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以后才缓缓开口:“……昨晚你没喝醉吗。”

相叶看着他的眼神人畜无害:“没有。我没喝太多。”

可这样的自己好渣啊。他有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来就很乱的头发,觉得现在这个状况下由自己开口说出那种问题又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抬起头看看相叶,他又忍不住低下头来。莫名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明明那家伙才是小孩子啊,二宫不甘心地想。

但“那家伙”脸上的笑分明就是在无声地对他说,宿醉的二宫和也老师真有趣呀。

真有趣呀~

就算多多少少有点自己脑补的成分在里面,但那股欠揍感简直就是呼之欲出的。暂且不说他的笑容带有什么特殊意味吧,可能二宫自己这时候看他带点儿主观滤镜;但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啊。

于是他问:“你看我干嘛。”

相叶不紧不慢地说:“宿醉的二宫老师真有趣呀。”

???

????

二宫觉得这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什么呀,他才不想在读心术上有所建树……

他扶扶脑袋作出一副困扰的表情:“什么有趣……喝醉而已,有什么值得评价的。”

“就是很有趣啊,像小猴子一样。”

这个比喻听得二宫一懵一懵的。

相叶却十分有兴趣地回忆起来:“是啊,走路一晃一晃的,脸像猴子屁股一样红。”

“哦你说的像是这个意思啊……”

“特别是跟老师表白的时候。”他补充说道。

听得二宫一懵。

而相叶这时候偏偏还十分耿直的没有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仿佛就是……十分认真地在给拉不下脸提起这件事的自己找台阶下。

实在是贴心得让他不太好意思逃避了。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啊,啊……噢。是嘛,哈哈。”

“我还是喜欢你哦。”相叶又说了一遍。


该死。这真的不是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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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感谢这个故事的戏剧性是从头贯穿到尾的,毕竟尴尬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响起来的相叶的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成为了二宫的救命稻草。

在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仅凭对方出去接电话这几分钟的时间逃离案发现场以后,二宫认命一般重新倒回床上。他突然想起年初去神社祈愿抽中的姻缘签,好像还真的实现……不对,呸呸呸。自己一定还没醒酒。

再走进来的相叶雅纪果然又对他自己刚刚说的话只口不提了。正儿八经地告诉二宫自己下午要回学校开个会,他便坐到床边十分自然地把床头那杯白开水拿起来喝了一口,接着又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地道歉说弄错了对不起。

二宫突然觉得,这家伙好难懂啊。



下午的会议硬是被他拉着一起去了。也许是坐得太近的缘故他自然而然就被钦点成了相叶雅纪的指导老师,二宫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儿又放弃挣扎了。潜意识里他居然还是有点不希望自己以外的人当他的指导老师的。

散会以后相叶拽着二宫说要去喝喝酒庆祝一下,庆祝……庆祝啥呀。二宫说什么都不想在他面前喝酒了。扛不住他的死缠烂打,他对相叶说:“庆祝可以,不要喝酒。”他还想说“小孩子不能喝酒”的,恍然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可以被自己称为小孩子的人了。

相叶愁眉苦脸,一看就知道这几天他身上散发出的社会人的老练感全是装出来的,或者就是大学那会儿被拉去喝酒联谊堆出来的。二宫于是提议道:“要不我给你买点礼物好了。”

“什么礼物?”相叶看着他的双眼闪闪发光。

二宫想了想:“嗯……手机?剃须刀?或者……一套西装?”

对方果然很快就答应了:“嗯,好啊,我刚好没有西装。”接着他又补了一句,“ニノ会不会被穿着西装的我迷倒?”

“你拉倒吧。”二宫白了他一眼,低头看看表,时间还早,便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隐隐约约听见跟在身后的相叶小声嘟嚷着什么,二宫想,穿西装的相叶他又不是没看过。高三成人礼那天他可是把全班学生的正装都给看了一遍的。

只不过他想不起来当初的相叶是什么样子了。直到看到从试衣间里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的相叶,他才恍惚想起来一点儿。

好看倒是挺好看的,但也不至于被迷倒;反正这句话也只是说来拿自己开心的而已。相叶衣冠楚楚的模样放在商场里还挺吸人眼球的。二宫拉他来的商场东西价格就不便宜,然而档次摆在那里,本就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便是更加有模有样起来。相叶有些不自在地在镜子前面看了看转头问二宫怎么样合适不合适,二宫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点点头说不错啊,像陪老婆逛街的老公似的。

“那就要这个吧。”而逛街的老婆不像常规的老婆那样老拿捏不准主意儿喜欢逛完这家店再逛下一二三四家。

二宫这才不紧不慢地拍拍屁股起身,对营业员财大气粗地说:“把这套包起来吧。”

事后相叶拎着购物袋对二宫说:“你觉不觉得营业员看我们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二宫想了想回答说:“……也许在疑惑你怎么有个这么年轻的爸爸吧。”



一套西装的价格还是挺值得一个领着不多的工资的普通高中老师心疼的。因此即使看着相叶拿着一大个购物袋二宫也毫不同情地拉他去挤地铁。

周六加上晚高峰,才在检票口就被挤个半死。二宫走在前面,时不时还得回过头捕捉一下跟在后边的相叶雅纪小尾巴的身影。好不容易挤上地铁,推推嚷嚷又给挤到了角落去。

还好离家也就几个站的距离。二宫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身体接触,于是自己把自己往角落多塞进去几分。抬起头想让相叶站过来一些,见到他一面朝自己站的地方小步挪动一面对碰到的人说对不起,二宫想想还是闭了嘴。

地铁车厢里特有的混着点消毒水的金属味儿在挤到角落的今天变得尤其难以忽视。二宫不太习惯地抽了抽鼻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裤腿和身前的相叶雅纪的裤腿。藏青色九分裤,裤腿又被卷起来一截。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卷裤腿啊,他想。脚踝好看了不起吗。

经停一个换乘站,人群涌动不少人上上下下。二宫头也没抬,低头默默不语地玩着手指,心里思考着一会儿回家要备几节课。明天又要去学校上课,自从相叶来成为自己的同事以后生活简直马不停蹄……虽然他也只来了几天而已。

恍惚间二宫感觉被谁扯了一下,踉跄着往前跌了小半步,再站稳时他想抬起头看看是怎么了,又猛地被一只手按着脑袋往前压了压。

他才注意到是相叶的手,接着瞟到一旁刚上车的人,是个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肩上扛着个半个人这么高的金属梯子,架在肩膀上走过来,梯子刚好到脑袋这么高。

……噢。二宫花了两秒才大概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而这时相叶已经趁机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于是头发被揉乱的不爽一下子盖过了一闪而过的感动。二宫抬起头看了相叶一眼,他才把手收回来。

相叶脸上的小得意有点盖不住:“好危险啊,那种东西也能过安检的吗?”

二宫小声嘀咕:“没有你危险。”

“嗯?ニノ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啦不然现在我的脑袋要被梯子给撞傻啦。”

他总觉得脑袋上被他揉过的地方在发烫。糟糕,不会是要掉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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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还在因为他说的喜欢心神不定,今天二宫就确信那只是拿他开心的而已了。

毕竟真的喜欢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他的数学课上打瞌睡。

还是实习老师呢。还主动旁听呢。二宫站在台上都要把粉笔捏断了。在全是认真记着笔记不懂也要装懂的高中生的教室后边坐着的那位低着头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实习老师,真是大煞风景。

但二宫现在却没了向他砸粉笔头的立场。他只能用粉笔把黑板划得老大老大声,可那家伙还是一点要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布置题目给学生做的时候,二宫站在讲台旁边直勾勾地盯着那颗用天灵盖对着自己的亚麻色脑袋看。

唉。他突然就觉得没脾气了。



下课后早上的课也都结束了。午休时间学生们都离开了教室,终于醒过来了的相叶跑到讲台前跟二宫勤勤恳恳地道歉。

二宫低头收拾教案不走心地说:“没事,你想睡就睡。”

“不是,ニノ……”

“在学校叫老师。”二宫歪着头看他,“我自己讲课我都想睡,你睡我的数学课也不奇怪。反正你又不用考大学。”

提到这个相叶愁眉苦脸:“可是学期末要考核的,决定我能不能和ニノ成为同事呢。”

“都说了叫老师了……”

二宫苦恼地说,整理整理教案转身就往门外走。虽然这段谈话也没什么值得圈点的地方,但是他可不想被他的学生认为自己和自己带的实习老师之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关系。

“老师,老师!”

“干嘛?”

“老师什么时候才给我答复啊?”

“……”

二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相叶也一脸淡然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愿意让这件事再被敷衍过去的意思。

二宫哪里答得上来。他多希望这回还能有哪些个不识趣的家伙给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打个电话……再不济路过一个学生和他打个招呼都可以啊,拉那个倒霉催的学生回办公室谈谈人生也好即使根本没得谈……但总好过现在这样被相叶用逼供似的目光盯着要自在一些……

二宫只能和他正面刚:“呃,你想来这里当老师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相叶反问他:“只是因为这件事的话就不能来吗?”

“……也不是……”二宫抓抓脑袋,“你……有这么喜欢我吗?”

相叶凑近他一步皱了皱嘴:“都这样了老师还在怀疑我喜欢得不够多吗?”

二宫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心里咆哮怎么拌个嘴皮都比不过他啊,一晃神的功夫,就猝不及防地被扶着教室的门框凑过身来的相叶雅纪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


……

太叫人冷静不来了。

他也知道亲脸与亲嘴在这时也不过是对方的一念之差而已,但是他却觉得这样更加让他无所适从。即使是在这个应该不用担心会被学生撞见的午休时间,二宫也觉得就算眼前出现一个地洞也不够他躲的了。

而对方凑过来的时候顺势抓着自己的手臂的左手依然没有撒开,反而触感越发鲜明起来。二宫不太敢还没作好表情管理就抬起头看他,伸过手去捏起自己身上那只看样子并不太愿意松开的手,把它从身上扯下来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对方。

……眼前的人居然还是原先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万一自己脸红了那就很丢人了,二宫想。

他抓着相叶的手不知道能往哪里放。而相叶脸上那幅似乎在等着自己做些什么的表情让他有点不高兴。于是二宫缓缓地抬起手,把他的手凑到了自己脸旁边,把他的手背对着自己刚刚被亲的那边脸压上去抹了抹。

他说:“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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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二宫和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这么纯情的二宫和也。


感觉自己简直要回到上个世纪末了。他现在大概能相信牵牵手就能怀孕了。他被一个也许是调戏也许是赌气的吻搞得最后落荒而逃。而且还只是亲了脸。

这天二宫就没再正眼看过相叶。结果放学之后的例会不可避免地又碰上他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开会,在位子上坐下以后二宫看着理所当然地坐在自己身旁的相叶雅纪实在是摆不出多好看的脸色。而对方还偏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跟他友好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二宫只好扯起嘴角笑笑回应他。


怎么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这还不算是最尴尬的。散会以后顺理成章的同行才更让他觉得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今天的相叶却反常的安静,一声不吭地和自己并肩往前走,像被调成了静音似的。

二宫只好开口:“……我的课真有这么无聊吗?”

“……啊?”他似乎放空太久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聊到能让你听到睡着吗。”他补充说。

相叶恍然地摆摆手:“不是啦,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早上差点起不来。”

“昨天晚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球赛转播吧……”

“是在看书。觉得当老师好难啊。”

二宫愣了愣,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相叶忍不住笑了:“在ニノ心里我还是那么不爱学习嘛。”

可不是吗。二宫没回答他,想到当年因为缺交作业而三天两头叫相叶到办公室喝茶的日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时候一脸满不在乎地说着昨晚的比赛转播有多精彩的相叶雅纪,眉飞色舞的模样倒是让他印象很深刻。至少比对相叶埋头学习的样子深刻。

走出教学楼,二宫低下头看到一颗棒球骨碌骨碌地滚到自己脚边。

是社团活动时间啊。他听到不远处的球场击球手在对他大喊麻烦帮忙把球丢过来,刚想弯腰捡球就看到身旁的相叶尤其积极的捡起了球,对穿着棒球服的学生摆了摆手,大喊一声“我要投咯!”然后给出一记漂亮的直球。

真是漂亮的直球。二宫甚至能听到球体划破空气发出的凌厉的声音。

二宫问他:“你还在打棒球吗?”

他却回答说:“早就不打了。”

那他还真不好评价相叶雅纪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了。



也不知道是被魂穿了还是潜意识失控,二宫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答应相叶晚上带他到自己家去给他开小灶了。他抱怨教书难的时候一脸苦恼;在二宫提出晚上要给自己分享分享经验时脸上又露出了不那么单纯的笑容,这让二宫忍不住觉得他说觉得难会不会只是装出来的啊。

相叶说晚上要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饭报答自己。说实说二宫对这顿晚餐不抱多大期望——毕竟自己一个人住了好几年了他除了泡面也还只会下面和把米饭煮熟,他不指望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路过超市相叶还有模有样地拉着二宫进去买食材。二宫嗤笑着说是要买熟菜和速冻食品吧,相叶却极力反驳还还买了好些和家庭妇女怀中抱着的品种差不多的菜来证明自己。结果相叶居然真做了一小桌菜给他。而且味道还不错,至少比学校饭堂好。对于这二宫也不吝啬夸奖他,毕竟自己基本不会在家里的餐桌上食用速食食品以外的东西。

当然相叶也不会不对他的表扬表示些什么——比如被二宫反复拒绝了好几次的贴心夹菜服务,还有被还以白眼的“要不以后我天天给老师做饭吃好了”。他最喜欢看二宫皱皱眉头一脸嫌弃却不知道怎么彻底拒绝自己的样子。他知道二宫肯定拿自己这种听起来像开玩笑但究竟是不是开玩笑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态度没辙。

而二宫可是在心里骂过他一万遍狡猾了。吃完饭以后他端着碗和碟子到厨房去刷,相叶还非要跟过来说要帮忙。帮什么忙啊,他觉得他站在这里就是给自己添乱。

于是二宫毫不留情地自己对着水池打开水龙头,甚至没回头看他:“小孩子一边凉快去,不用你帮我。”

“‘小朋友’做的菜老师都觉得好吃呢——”相叶故意拉长了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二宫总觉得他的声音离自己可近了。

“……”

二宫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扯开话题说:“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啊。”

“因为知道老师一定不会自己做饭啊。”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说,表情和话一样的耐人寻味,可惜二宫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

水流接着哗啦哗啦地打在瓷碗上。二宫不是没听出来相叶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他多希望水能把相叶雅纪给一起冲走。

“——说起来,”

身后的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更加近了。近到他吐出来的气都扑在了自己耳朵上。这个感觉可不是能用错觉这种说法敷衍过去的了。


“老师……把一个摆明了就是喜欢你的男人带到家里来,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哦。”

小动物内心咯噔一跳。



#



这天晚上冒着生命危险给相叶来的小灶究竟有没有起作用,那也都是之后的事了;反倒是相叶锲而不舍的纠缠似乎开始奏效了——在意识到了这件事以后,二宫开始觉得事态确实变得危险起来了。

回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对相叶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甚至能记得三年前他衬衫上的那颗扣子;大概仅仅只是巧合罢了吧。如果从那时候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对他的事情多加在意的话……那就太叫人细思恐极了。

不太擅长直面自己的内心并且现在也不愿意直面相叶雅纪的二宫和也,连低头看到他们两人在路灯底下粘在一起的影子都忍不住移开目光。相叶后来提议说去路边吃点宵夜,二宫居然还傻了吧唧地答应了——明明晚餐吃得还很饱,他觉得这一整天自己的脑子都在离线,要说契机的话……估计只能推锅给中午那个吻了。

该死。又想到那个吻了。

一想到这件事二宫就忍不住眼角抽动。他觉得自己真是怕了相叶雅纪了;但是不满也好愤怒也好他都没办法宣泄,只好怂怂地像个小学生一样一脚一脚地踩着走在前面一点儿的相叶雅纪的影子,还专挑脑袋踩。

当相叶回头叫他ニノ的时候他匆忙收回腿,听到对方只是在问自己去哪吃而不是揭发自己的幼稚罪行以后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去哪吃,吃什么,他也不知道。转头看见一家居酒屋,他想去那儿总的也比路边摊清净点,于是指了指说:“去那吃吧。”

“喝酒吗?”

“休想。”



像个小学生一样只对烤串表现出兴趣的二宫果然又被相叶嘲讽了。不过他可不吃这出激将法,只管看着对方财大气粗地叫一瓶啤酒他自己吹,小学生就小学生,烤串挺好吃的。

虽然区区一瓶啤酒不好作为衡量一个人酒量的标准,但看到相叶面不改色地把空的玻璃瓶推到一旁二宫还是不太高兴的,毕竟礼尚往来——他也想看看相叶喝醉出糗的样子,一点点也好啊。

好幼稚哦。二宫把装着橙汁的玻璃杯送到嘴边,一面自嘲地想一面喝掉。



比起自己家,相叶的家离小区门口更近,这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相叶要求二宫送自己回家的完美理由。

二宫只得嗯嗯嗯啊啊啊地答应下来。反正差不多也顺路,多走的距离也就钻到他楼道口的一百来米而已。

终于快走到楼道口时相叶却在路灯前面停下了脚步。二宫也跟着一块儿停下来。他脑中的剧本告诉他这时对方应该开口和自己道谢打着官腔说点什么客套话然后挥手拜拜,结果等了好一会儿,眼前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愣是什么也没说。

对他这样的不按套路出牌,二宫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抓了抓脑袋倒也没抬起头看他,小声说:“……明天见。”

“老师不上去坐坐吗?”

“客套话就免了吧。”二宫摆摆手说道,“我还急着回家打游戏呢。这几天瞎操心你的事我都好几天没开机了。”

像是突然被点醒似的,相叶突然一拍大腿说:“前几天送你的游戏,好玩吗?”

二宫回想了一下,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转:“我还没玩呢。”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二宫一激灵抬起头看他,“你在游戏里……安了病毒?”

“没什么啦……ニノ眼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是的啊。二宫很想这么回答的,但是又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最后还是十分违心地没有回答。

“不是啦不是啦。开个玩笑。”二宫又朝他摆摆手,“不早了,你快上去吧。”

相叶却没走,反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晚安吻呢?”

二宫嗤了一声:“你可拉倒吧。”

“不还我一个吗?”相叶一脸委屈。

他大概指的是中午在学校的那个吧。“我可不记得我跟你要过。”

“那……那我还你吧。”

说着他十分飞快地凑过去在二宫刚剪短了头发没几天所以露出来了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简直比他高三带棒球队打高中联赛决赛的时候投出的高速直球还要快。



“记得要玩我送你的游戏哦——”

临走前相叶还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这么强调。这让二宫混混沌沌地想,也许他比自己还执着于游戏还说不定。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是这么一回事……等到他醒悟过来,也已经是之后的事了。



#



相叶雅纪昨天晚上一定是喝醉了。


只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醉了而已。没醉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举动。

没醉的话,他现在又怎么可能,又在自己的课上睡着??



二宫都要没脾气了。他决定今天下午再一起回家的时候无论对方找些什么借口掩盖自己上课睡觉的罪行他都不听。一定要一口咬定他就是不想认真听自己的课。

结果他问他为什么上课睡着昨晚又熬夜干嘛了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熬夜思考怎么追老师才会被接受”。

二宫觉得自己以后再问相叶这种问题他就是傻逼。



要说哪个时刻让二宫觉得他和相叶雅纪之间的关系离情侣只差自己的一句接受了,那应该就是这周开大会看到穿了正装出席的相叶的时候了。

虽然对于装束学校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大家总会自觉地穿得体面一点儿,毕竟每周例会和平常时不时的突然开会性质不太一样。而二宫当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相叶穿西装了,毕竟这身都是自己给他买的;不过他总觉得这次看到他和上次似乎不一样了。

错觉吧。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发现感觉中的脸颊发烫好像也只是错觉而已。

相叶又坐在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上。他身上好像有股男士香水的味道,不过很淡,喷了跟没喷一样。换做以前二宫一定会调侃他这又是要去撩哪个小妹妹,现在他有觉悟了,这是要撩自己。

开会的过程倒还说不上心不在焉,但像这样一面听一面手上记着下一秒就会忘掉的笔记,待到二宫反应过来会议都快结束了。

相反的,旁边的相叶雅纪却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气自己的。散会以后二宫一如既往地答应了一起回家的提议,简直已经要成为定番;而逐渐习惯起这样的生活的自己又是多么的……



晚上他们一起去了家拉面馆。二宫不知道为啥脑子一热点了碗地狱拉面,本来想辣一辣自己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儿,结果被虐得涕泗横流不说,脑子还迷糊得连后来相叶点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反正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吃完以后二宫怒灌两瓶汽水,一面吐着舌头一面朝脸上扇风。这时相叶再怎么给他添油加醋都无所谓了,面子哪有生命重要。

“要不要吃我的?”

他倒是没怎么嘲笑他,反而十分好心地给推推自己的碗。

二宫十分有骨气地拒绝了,其实是早就被辣饱了吃不下了。他觉着自己这副样子绝对特别狼狈,眼睛红嘴唇红鼻子红的。被一碗面辣成这样……真像个小学生。

他记得几年前跟相叶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这面还没这么辣的啊?还是那次没让他放辣?……又或者是这次相叶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叫服务员加辣吧,一定是。

想着他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低头喝着汤的相叶。每次吃饭他都坐在自己右边,理由很简单,因为自己是左撇子。一开始没注意到这点的时候他总习惯坐在自己左边——直到手撞在一起好几回以后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

也许从几年前开始,相叶雅纪就自带有让周围的人智商下线的BUFF了。

二宫托着下巴歪头看着有滋有味地喝着汤的相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视线不知不觉从相叶的下巴一点一点移到了桌子上,再抬起来的时候他发现相叶正看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问:“你看我干嘛?”

“ニノ。”他开口叫了他一声。

“嗯?”

自认为丝毫不带感情的一个字,换来的回答居然是对方猝不及防地吻。

还是嘴唇上的。被辣得发热的嘴唇碰上对方刚喝完冰水的凉凉的嘴唇,和鼻尖一不小心相碰的触感,把本来就不太清醒的他的大脑搅得一片混乱。

他感觉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又或者是相叶雅纪凑得太近了,耳边除了他的呼吸声好像是那么都听不到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吻自己啊,都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什么的……不过这好像并不是重点。

相叶却很快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他说:“真的好辣啊。”

二宫可以肯定这绝对是相叶偷偷叫服务员加辣了。变态辣。



“你怎么还在脸红?”

走出面馆的时候二宫又被相叶给调侃了。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好像还是有点儿烫。

“……怎样哦?”

他没有反驳,恶狠狠地瞪了相叶一眼。这副饶有兴趣地笑着的样子真是让二宫觉得他就不应该再搭理他,也不该接受他任何任何任何的请求。

“老师意外的特别纯情呢——”

“嗯?”二宫挑挑眉看向他,“纯情?把自己的第二颗纽扣偷偷塞在游戏说明书背后一声不吭地送给我的大学生才比较纯情吧——?”

最后他还故意拉长了音调,特意盯着相叶的脸看就是想看他表情的变化。

结果他却面不改色:“你终于发现了嘛……”

“这点纯情的小把戏,相叶同学你上学的时候没怎么泡过妞吧?”

二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也没再看他。开小灶那天晚上回家以后他就把游戏拿出来玩,接着就顺理成章地想到了那颗纽扣。稍微回忆一下以前的事他就大概知道这又是相叶耍的一手小聪明了。

大学生果真只是大学生而已,再怎么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嘛。但这样浪漫得不太现实的传统流传下来的毕业时的第二颗纽扣,经过几年最后落到自己手上,虽然幼稚了点儿……但二宫偏偏也就措手不及地吃了他这一套了。

他当初还以为这颗纽扣给了别人呢。以至于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年的校服纽扣的样子,包括大小,甚至手感。

这样的自己也还真是……从那时候就开始这么无药可救了嘛。

“纽扣都留给你了,怎么会再去泡你以外的人啊。”他有些小情绪似的撅撅嘴看向别处。二宫想,他这一定一定是害羞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摊上了多么纯粹的喜欢啊。二宫自己都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了。



#



防线这么快就被攻破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的,以至于最后答应相叶交往试试的时候他还犹豫了好一会儿——不过也仅仅只是不甘心而已。答应什么的也就只是迟早的事了。

回到家的时候吃拉面留在嘴里的辣味已经没了,但镜子前的自己脸还是红的。二宫气结,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光。

真疼。

他一屁股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想这时相叶一定在家得意地打滚了。

光是想象他那副模样就觉得好气又好笑。啊。他怎么就让他给得逞了呢——

手边就是昨天玩完了没收起来的3DS。二宫拿起来开机,是相叶送他的游戏。

还没有打通关。他开始了游戏——

接着想到了纽扣。

点开存档界面——

接着想到今天吃面时候的吻。

选择最近的存档——

接着想到额头上的晚安吻。

移动摇杆操作人物——

接着想到了教室门口偷偷摸摸的第一个吻。

靠。他放下了游戏机,绝望地看着天花板。这游戏没法儿玩了。



对着天花板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意识到自己正在发呆的时候,二宫惊觉自己已经想了好久的相叶雅纪了。

……

那还是玩游戏吧。他又重新拿起游戏机,心想,游戏是无辜的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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