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中转站

第二天上班波多野果然遭遇了高木的八卦狂轰滥炸。在这之前他早就在脑海里打好一张“今天高木要问我什么问题”的草稿了。于是为了应付他对自己关于电影内容的提问波多野昨晚回家还特意上网搜了搜这部片子的介绍，走进办公室之前他还在心里又复习了一遍，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怎么样你们进展怎么样？！”
气势汹汹，简直就像在拷问他。波多野支支吾吾地回答：“也没什么进展……”
“她没有在黑暗中和你偷偷牵手吗？没有抱着你的手臂靠着你哭泣吗？”
波多野听着脑补了一下这样的场面，一阵恶寒。他坚决地摇摇头说：“没有。”
“……就没有什么突飞猛进吗？你们？”高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态。
波多野想了想：“有是有……”
“有什么？”
“他……”波多野脑子里想的是神乐靠着他的肩膀睡着那件事，但是又觉得让他知道他们看电影先后睡着了似乎不太好。他只好改口说，“他拔了我一根头发。”
“……什么？”

其实对于这件事波多野有点介怀。毕竟是DNA，即使是被神乐拿去他也感觉怪怪的——虽然其实他也完全可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自己一根头发，只要他想的话。说实话他也挺乐意被神乐了解，只不过不太喜欢这种方式罢了。他自认就算在人际交往方面不能说是擅长至少不是苦手，自从确认自己喜欢神乐以后波多野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在接近他了解他的同时也尽可能地让他愿意并实在地去了解自己，但这下就像是被他摆了一道似的。对神乐来说，想要了解自己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他想想觉得好不安。不过换做是谁都会感到不安吧，像被告知了“你要被我从里到外完全剖析清楚了”一样。这让他觉得有点心里发毛，再说了把自己和用来破案的DNA搜查系统联系起来……让人无端地觉得惶恐。
结果波多野第二天起床就差不多把这件事忘了。
前一天直到晚上他还在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来着，现在他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反正很多事波多野觉得自己迟早都会告诉他听。即使在这之前可能神乐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但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果然还是要亲口告诉他比较好。很多东西很多话如果不能亲口传达就失去原本的意义了，他想。
再说了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周六见到他再直接问他就好了——总不能因为喜欢就让自己变得胆怯吧。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况且，退一万步讲，神乐愿意去做些什么了解自己——把这当作是一件好事来看待也未尝不可吧。

“下午好！”
波多野笑着朝神乐打招呼，把碟子推到他面前说，“请你吃！”
周六波多野计划中的下午三时的甜点是布丁。上班之前他在家楼下的甜点店挑选，给自己挑好口味以后想了想要不要也给神乐准备一份好了。看着橱窗里陈列的各种口味的布丁，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神乐喜欢什么味道讨厌什么味道。
他想了好久最后选了巧克力味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神乐很适合这个味道。付款打包好，离开甜点店时他想，神乐不喜欢的话就给高木吃好了。
而对方对于这近乎反常的行为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看了看碟子里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布丁，动作有些迟缓地接过它，说：“谢谢。”
谢天谢地，他没拒绝。波多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事先被高木发现这只布丁的存在。
神乐一只手拿着碟子一只手用勺子挖出一小块，低下头送进嘴里，嚼了嚼又抬起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波多野想，反正他没说难吃就行。他就默认这是好吃了。
他问：“我的DNA检测报告出来了吗？”
“唔。”神乐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布丁，想了想说，“没有。”
“不会吧，都好几天了还没好吗？”
神乐说：“最近事情很多，把你的给忘了。”
虽然也不希望被他检测，但是神乐这么说他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能回答什么，波多野只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神乐又说：“有也不能给你看啊。”
“……为什么？”
“科技机密。”说着他低下头挖布丁，转眼已经吃掉了一半。
波多野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懊悔地对他说：“那你把头发还我！”
神乐挑挑眉，接着吃布丁，不说话。
“……你这是抢啊！明抢！”
“你自己愿意给我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让我看！”
“波多野医生太没有防范意识了。”他用勺子敲了敲碟子说，“DNA信息很宝贵的，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落到危险的人手中。”
波多野问：“你是危险的人吗？”
“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是危险的人。”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布丁吃完了，神乐把空碟子放到桌上，“谢谢。很好吃。”

危险……吗？
波多野坐在一旁看着站在画布前的龙，披着白大褂的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瘦小一些，抓着画笔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笔刷在画布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各种颜色的颜料在画布上被抹开，一笔一笔涂成块。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龙的侧脸，明明有着和神乐一模一样的棱角，眉眼间却找不出半点熟悉的凛冽。在暖暖的灯光下他的瞳孔颜色似乎有点浅，微微抿着的嘴带着些许笑意。
……绝对不是危险的人啊。他想。
波多野绕到一旁的架子后，隔着摄影机的屏幕看着正在画画的龙。神乐叮嘱他每次都要好好录下来，但是从来没有向他要过视频文件，说是过一段时间后再一起拿走。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嘛，只是一直在静静地画画罢了，偶尔掺杂几句他们两个的闲谈。
他又拉了一张小凳子做到龙身旁，盯着画布看了许久才开口问：“快要完成了吗？”
“唔，嗯。”他笑了笑回答，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来，“看来不用等到下周再继续啦。”
波多野对绘画一窍不通，除了好看也不知道能作什么样的评价，没办法在这方面找到更多话题，他只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看着眼前画布上的色块，好奇地抬起手想摸一摸，却被龙急忙地喝令禁止。
“还没有干。”他解释道，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哦哦，抱歉。”波多野悻悻地收回手，交叠起来又分开，最后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这张，差不多花了三周吧？”
龙想了想点点头，然后说：“很浪费时间吧？”
“诶？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呀，”波多野连忙摆摆手解释，“不是浪费时间，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画得很好看——”
“神乐さん怎么认为呢？”他打断了他。
“……嗯？”
“可以帮我问问看吗？”龙收回手低下头，摁摁笔刷在调色盘里蘸了一些颜料，“神乐さん现在还觉得我在做没有意义的事……吧。”
是吗？波多野没回答，他不这么认为。虽然没有尝试过去了解他们身上的曾经，但是自相识以来多多少少也相处了好些日子了，他觉得神乐绝对没有一点不喜欢龙也不会去否定龙。但也正是听他这么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彻底地了解他对龙的态度。
想到这里波多野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根本没有尽职尽责嘛，无论是作为一个医生还是作为一根单箭头的起点。
“不会的。”他回答他，“嗯……我会问他的。下周再告诉你吧。”
龙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波多野又喃喃地开口：“神乐さん……”
“嗯？要找神乐的话他不在这里哦——”没等他说完龙就回答，还故意将最后一个音节拉得老长。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
波多野又重复了一遍：“神乐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他立刻就作出了回答，但并不是敷衍或逃避回答的意思，“你不应该问我的，波多野医生。”
“嗯？可是……”
“距离越近就越不敢说了解他。”他好像猜中了波多野要说什么似的，脸上的笑意却稍微变得浅淡，“——就像神乐さん从来没有完全了解我一样，我也没能完全彻底地了解他。”
波多野想了想，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又吞回了肚子里。

对一个人的评价往往是充满了主观情感的——放在波多野卓巳身上也是一样。关于“神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出的答案肯定是通篇的褒义词。毕竟喜欢他嘛，一切美好的词语都想往他身上加，以至于他根本没法客观地评价这个人，更别说去认定他是个危险的人。
波多野把病历本写好递给神乐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对这件事在意了大半天。
而神乐大概没有察觉到对方有哪里不对劲，他像往时一样地将小册子收好，面无表情地道谢并且道别。最近接近年底天气比较冷，神乐扣好了大衣的扣子站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嗯，”波多野有些走神，他对他摆了摆手，“拜拜！路上小心。”
神乐转身打开门。波多野抬起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神乐さん……！”
神乐扶着门框回过头，没说话，只是看向他。
波多野盯着他看，目光炽热。他没头没尾地说：“……你不是危险的人。”
“……”神乐先是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接着想了想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于是开口回复，“你还在在意这件事……”
“我也不是。”他打断了他，“我也不是危险的人。”
神乐沉默了。他盯着波多野漆黑的瞳孔，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动了动嘴唇又闭上嘴将嘴边的话堵起来，没有说什么。

“……我比较喜欢悬疑动作片。”
半晌以后神乐抬起头扔下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稍微偏着的脑袋和镜片后面眯起来的眼睛看起来像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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